中英古籍善本研究院（庫巴）
图片
（明《中庸》，汪之雄藏）
去年的一次古籍善本雅集分享活动， 大学室友晓春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，“为什么活字印刷在中国没有普及？” 欲寻求这个答案，首先要了解，与之对应的雕版印刷。
图片
（汪之雄古籍善本雅集）
图片
（宋代毕昇， 创活字印刷）
雕版印刷
甲骨文是刻在龟甲兽骨上的文字， 金文是印在青铜器上的铭文， 简牍是用笔墨书写在竹/木简上的文字，纸张出现之后， 首先是用笔墨书写其上， 而形成早期的书卷， 比如：唐代的写经。
图片
（唐代写经）
唐之后， 宗教和社会对于书籍的需求增加， 书籍印刷取代手抄， 印刷成了制作书籍的最主要的形式。
图片
（宋版《大学》）
雕版印刷是中国古代书籍印刷的最常见形式， 其原理，将书籍的内容镜像/阳刻在木板上，墨涂于雕版之上，加盖宣纸， 以刷/捶等方式， 印刷出书籍的一页，然后晾干， 多片书页组合装订，而成书一本。
图片
（汪之雄收藏雕版实物）
图片
（上述雕版之镜像）
图片
（雕版印刷）
图片
（成书）
活字印刷
沈括《梦溪笔谈》记载， 北宋杭州书肆刻工毕昇，专事书籍雕版印刷，总结前人经验，创立活字印刷术。其原理：用胶泥做成规格一致的多个毛坯，于其上反刻单字，阳刻，用火烧硬，成泥活字。印刷时，用若干活字， 拼成完整一版， 印刷单页， 印刷之后将拆除并将活字返回字库，以便再用。常见字会制作很多个，而冷僻字，有时得随用随制。材料：胶泥（俗称：泥活字）， 木质（俗称：木活字）。
图片
图片
（汪之雄所藏单个木活字）
图片
（从活字字库中选字）
图片
（拼版印刷）
活字印刷， 听上去是个很好的想法， 但从宋朝到清末，基本上没有推广开，笔者估计， 每100册古籍中，最多有1册活字本， 活字本在拍卖市场上价格高居不下， 原因是稀有啊， 分析原因如下：
- 在金属活字出现之前， 泥/木活字印刷，受到其材料和印刷方式的局限，印一两百页， 活字字体的磨损会比较严重，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， 某次印刷的时候， 一个以前印了两百页的活字和刚刚做好的新活字， 如果摆在一起重新印刷一本书，印刷效果非常不美观。
图片
图片
（不同磨损度的活字）
图片
（汪之雄所藏活字印刷的家谱， 不同磨损度的活字印刷出来的效果， 美观性很差）
图片
（汪之雄藏活字本中的一页， 关注三个字：眾，貴，人，视觉上不舒服）
- 雕版印刷能照顾文章中的不同笔画的字之间的美学关系，比如下图雕版中的“一”和“個”两个字， “一”字显然大一些， 以配合上下的字， 而活字印刷则不可能， 单个字都能制作得很美， 但不能调整大小；
图片
（汪之雄藏雕版）
图片
（汪之雄收藏活字印刷家谱，字体大小无法调整）
- 活字印刷，很难做到排列整齐， 尤其是木活字（木制品的热胀冷缩会使木活字容易变形），泥活字的边框磨损严重， 下图中左下角的“世”“清”“拜”，三个字， 明显不齐整。
图片
（汪之雄藏活字印刷家谱）
- 雕版印刷可以“版”，“印”分离， 把板子全部雕刻好了之后再印刷，若干年后还可以再次印刷， 而活字印刷，随印刷，随排版/拼盘，随拆版，再拼版， 效率并不高， 如果把所有拼盘全部排好， 再进行印刷， 就要准备大量的泥/木活字， 缺一个字， 都要当即制作该字以拼成完整的印书板（到了印刷的时候再制造活字， 时间， 效率， 质量都是问题）。
图片
（现代活字印刷，庞大字库）
- 书籍的单次印刷需求量不大， 如果两次印刷的时间间隔几十年， 雕版印刷可以留着板子， 活字印刷之后通常是拆版，还原字库， 重新印刷时再拼版， 效率并不高。
图片
（常见的雕版）
古登堡（1400~1468）发明的活字印刷技术， 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， 是印刷史上的革命，由此， 活字印刷开始真正普及， 宗其原由：
图片
（笔者参观爱尔兰国家印刷博物馆-古登堡印刷机原型）
- 西文是以拉丁文为主的字母文字， 几十个字母， 大小写， 加上标点符号好，超不过100个， 一个西文打字机， 总共就大几十个字。中文《说文解字》有9000多个字，《康熙字典》有47,000个字， 大家不在一个数量级上。
图片
（西文打字机）
图片
（说文解字中的一页）
- 铅活字的寿命很长， 印刷几千页没有太多的损耗， 后来的铜活字，石活字， 寿命都很长；
图片
- 宗教原因，古登堡首先印刷的是圣经， 教会的支持。
图片
图片
（汪之雄收藏的西文圣经）
综上所述， 活字印刷的思路不错，但由于中国古代印刷数量的限制，中国的汉字数量庞大， 金属活字尚未出现（没有耐用的活字）， 而中国古代书籍印刷面对的， 又是少量读书人和上层人士的，书籍印刷的成本甚至高于找人誊写的代价， 所以，很遗憾地讲， 活字印刷在中国一直没有普及开来， 直到引进西方现代的“古登堡印刷术”。
汪之雄
于京师达尊轩， 庚子年末
联络：
86 – 13801281476，
jasonzxw@163.com
